圆圆曲》的主题在全诗达到结束时,再一次以强烈的诗句显示出来:“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全家白骨成灰土,一代红妆照汗青,”这一段把诗开首的主题做了进一步的推演,“全家白骨成灰土”吴三桂投降后全家三十余口被起义军处死,是对于吴三桂最峻刻的讽刺。当吴三桂向清人乞援时,他还是以大明臣子的身份这样做的,他所宣传的也上所谓为君父“报仇”,但是从诗中传诵一时的名句“冲冠一怒为红颜”看来,作者显然并不以吴三桂具有报国的诚意,更深刻地说,在所有故明士大夫的思想中,吴三桂的过在于投清,而不在于讨“贼”。 他们把在新政权统治下无法表达的亡国的哀恨,都发泄在对于吴三桂这类变节投敌的人身上。所以诗虽以天亡“逆贼”,电扫黄巾开始,但实在却包含着无法言说的亡国的隐痛。再看“尝闻倾国与倾城,翻使周郎受重名。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这四句,作者原也以为男女情事无足重轻,并且这也不全是为吴三桂申辩,而在于加重了“全家白骨成灰土”这一句话的含义,申明吴三桂所得的惩罚竟如是之残酷。这就是在这通首不失风人意旨的诗中,却也突出地呈示着一如史家的直笔一样的严厉的讽刺。 从艺术方面来看,《圆圆曲》的成功自然是由于作者所具有的非凡的诗歌技巧。自从唐代白居易的《长恨歌》成为妇孺皆知的作品以后,还没有一篇歌行能象《圆圆曲》那样几乎可以和《长恨歌》相媲美。吴梅村虽被认为继承白氏的长庆体,但他并不把自己的作品限制在对于古人的模拟上,在《圆圆曲》中譬如作者所屡屡采用的蝉联的句法,使诗歌显得更富有音乐感,这在初唐诗人如卢照邻、刘希夷的诗中早就有了,所以他是集合了众多方面的影响,而形成了自己的艺术风格的。 作为歌行,叙事是重要的因素。这也是评价《圆圆曲》艺术特色重要的一面。叙事的艺术也就是剪裁与结构的艺术。《圆圆曲》从倒叙开始,然后写吴陈的初见,同时补叙陈圆圆的乡里和最初的入宫,诗再回过来写定约、分离被掠、团圆,至此吴陈的情事就全部结束了。以下才从女伴心目中写圆圆,这是这首诗中非常重要的一节,因为它显示出作者的创作动机和灵感来源,近代学者把这一首和作者同时期的作品《听女道士卞玉京弹琴歌》相比较,作了精辟的论断。至诗的结尾则是反复咏叹,诗旨得到了最后的发挥。古人云情至文生,《圆圆曲》的成功是艺术上的,也是思想上的。梅村身经亡国、历尽沧桑,他的诗都是反映了他一生经历中感受最深的时刻。《圆圆曲》的细节虽然不一定和客观史实完全相符,但那久已消逝了历史悲剧的一幕,终于被作者为我们保存了下来。[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