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
◇林冲:浮云蔽白日与压抑人生◇
乍一看,林冲是《水浒》中一个非常奇特的人物。
林冲身上,似乎有《三国》中三个人物的影子:相貌如张飞,身手如赵云,一开始忍辱求全的性格象刘备。
说到林冲有像张飞的地方,有人也许会感到突兀,觉得《水浒》中那个谨细而能忍辱的禁军教头,和《三国》中性如烈火、暴躁鲁莽的猛张飞实在挨不上,要说李逵像张飞还差不多。但列位看官当还记得林冲的绰号是什么,是“豹子头”,第七回中他一出场,就说他的相貌是“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和《三国》中所写的张飞相貌“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完全相同,就连兵器,也和张飞一样,是丈八蛇矛,此外第四十八回林冲出马擒捉扈三娘时,书中也有诗说“满山都唤小张飞,豹子头林冲便是”,这些都说明,《水浒传》的写定者一开始可能是想把林冲写成“水浒版”的张飞,甚至还可以推断,在我们今天已见不到的《水浒》成书前早期民间流传的水浒故事里,说不定林冲真就是个张飞型的人物(《大宋宣和遗事》里有林冲的名字,绰号就已经是“豹子头”,但没有他的独立故事),但到《水浒》成书时,已经有了个猛张飞型的黑李逵要写(在晚期水浒题材的元杂剧如《李逵负荆》里,李逵形象已与《水浒传》中的十分接近),于是,就重新写了一个八十万禁军教头的人生故事,并在故事里寄托了一些有别于鲁智深、武松、李逵这些草莽人物故事的深沉情怀。
列位看官当还记得,林冲这个八十万禁军教头是如何一步步被逼上亡命山林之旅的,可以说,林冲是《水浒》中唯一一个严格意义上被逼上梁山的人物。《水浒传》一开头便先后讲述了两个颇为相似的人物--王进和林冲--的颇为相似的命运:他们都是禁军教头,都武艺高强、无辜善良,都是很理想的国家良将,却先后被高俅这象他自己一脚踢起的气毬般轻飘飘直升到高位的无赖小人横加迫害,一个被害得远走异乡,一个被害得家破人亡,最后只得上演一出风雪山神庙血腥复仇,然后蹿入草泽。水浒故事的讲述者就是通过拿他们与奸邪无赖高俅反复对比,传达出对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大贤处下、不肖居上的黑暗的政治格局的深深的无奈与愤懑。
这其实是一种非常古老的无奈与愤懑。早从屈原的《离骚》开始,千百年来,在诗歌、戏曲、小说里,它不知被反复传写了多少次。因为千百年来屈原放逐的命运一直就在一次次上演着,岳飞风波亭的命运一直就在一次次上演着,《水浒》中王进被逼逐的故事、林冲被迫害的故事和宋江最后被毒杀的故事,千百年来也一直就在一次次上演着。
这种“浮云蔽白日”(“古诗十九首”中的一句,常被古人用来喻奸邪主政)的格局其实是专制时代永恒的问题。《水浒》通过讲述林冲故事抒发的正是对这浮云蔽白日的深广的忧愤,有了这种忧愤,并把它作为后来众好汉暴烈的反抗的背景和前奏,就使《水浒》这部“强人颂”提升了一层品格。因此,可以说水浒世界里风雪山神庙、林冲夜奔等故事的意味,和鲁智深、武松等草莽豪杰的传奇故事是迥乎不同的,它在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以及快意恩仇之外别抒怀抱,在水浒世界里独奏了一曲怨郁而又慷慨的悲壮之音。
另外,从更普适的意义来说,水浒世界里的林冲故事,还传达出中国人--尤其是有才干而善良的中国人那种深重的压抑人生的滋味。
林冲的被压抑,不仅仅是来自高俅这个身居高位的小人,而是来自各色人等:先是受高俅的陷害,几乎被问成死罪;死里逃生,发配上路,又被董超、薛霸两个人渣百计折磨,然后捆在野猪林,差点给一棍当头打死;到了柴进庄上,虽有柴进热诚相待,但仍不免一度得对趾高气扬的平庸之辈洪教头陪着笑脸;到了沧州牢城营,因拿银子稍慢,就被差拨骂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一切,林冲都逆来顺受,忍了,可陆虞候又来沧州追杀,终于,林冲忍无可忍,一幕风雪山神庙中,灵魂深处的“匪魂”,如睡狮猛醒,在漫天的风雪中,在火烧草料场的熊熊大火映过来的火光中,猛下杀手,血溅山神庙前的风雪大地,遗下一幅血红雪白的惨烈森冷的图景,而后,踏上了夜奔梁山的不归路。 林冲
林冲形象分析
《水浒传》写人物的性格特点,有生活的依据,而且能够随着生活矛盾的发展,他的性格要产生变化。《水浒传》写林冲的性格转变,写得非常出色,有根有据。他为什么要变化?什么时候变化?都是从生活出发,这是《水浒传》的现实主义。
《水浒传》中,林冲有一个突出的性格特点:能忍,忍辱负重、忍气吞声、不敢反抗。一般的小说,要充分地理想化的写一个正面人物,往往一开始就要写他的优点。但是《水浒传》不一样,林冲在《水浒传》里边是个响当当的英雄,了不起,作者是热烈地歌颂他的。可是一出场就写他的弱点,写他性格里边的弱点,不好的一面,就是能忍,忍辱负重、忍气吞声。
“忍”之一:
一个八十万禁军教头,在光天化日之下,妻子被人家调戏,奇耻大辱,不能忍受的。所以他非常气愤地去了。“当时林冲扳将过来,扳着他的肩胛,却认得是本官高衙内,先自手软了”。“先自手软了”这五个字非常值得注意,这不是简单的、一般人物的动作神态的描写,而是一下子挖掘到人的内心世界。所以小说写林冲怒气未消,知道以后,扳过来,先自手软了。但是“怒气未消,一双眼睁着瞅那高衙内”。但是敢怒而不敢言,敢怒而不敢打,他忍下了这口气。小说在这里写得非常好,写出了人物内心的活动。
林冲与鲁智深此时的比较:鲁智深就不买账,鲁智深有一段话是响当当的,跟林冲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说“你却怕他本官太尉,洒家怕他甚”,“俺若撞见那撮鸟时,且教他吃洒家三百禅杖去了”。一个是忍辱怕事;一个是疾恶如仇。一个是自己受侮辱、受压迫不敢反抗;一个是看见自己的朋友受压迫,就不能忍受,这两个人的性格形成鲜明的对比。
“忍”之二:
接下来还是写林冲想苟安,忍。但想苟安也不能苟安,想忍也忍不下去。所以小说接着写高衙内又收买了陆谦,让陆谦把林冲的妻子骗到他家里面楼上。林冲得知后,“拿了一把解腕尖刀”,“径直奔到樊楼,前去找陆虞侯”。他拿起这个解腕尖刀不是去找高衙内,而是去找陆谦。也就说,林冲已经开始反抗了,但是他反抗的程度和范围有限。应该找高衙内,这里大概有两个意思。第一,还是怕高衙内,不敢惹他。前面说了,权且饶他这一次。这是第二次了,他又忍让了;第二,这是写林冲重义。就是说陆谦是林冲的结义兄弟,背信弃义,不讲义气的人林冲是最痛恨的。讲义气是林冲性格当中非常美好的东西,很宝贵的东西。这是他以后能够转变,而且转变以后革命性非常强的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忍”之三:
林冲发配沧州以后,还是能忍,还是忍辱负重。小说这里写得非常精彩,他临走之前写了一封休书。这纸休书我觉得有两方面的内容,一方面写出林冲的善良,他替妻子考虑得很周到;另一方面也写出他能忍的性格,也天真幼稚。你以为写了一纸休书以后高衙内就不来了?照样来。所以这些地方,一方面写出他的善良,引起读者对他的同情,另一方面,引起读者对于罪恶势力的更加憎恨。
“忍”之四:
刺配沧州,有一个情节:押监他的两个差人董超、薛霸,一路上虐待他,用烫水让他洗脚,连读者都不能忍了,他还是“忍”,后来走到野猪林,就是董超、薛霸受高俅、高衙内之托付要杀害林冲的地方。到这个时候了,而林冲一点都没想到可能要杀他(武松到飞云浦就已想到差人要杀他),你要捆就捆吧。换成另外的人,像鲁智深也好、李逵也好,在这种情景下绝不会这样说。鲁智深救下了他,要杀两个公人,林冲极力阻挡。这时他还是忍,不想反抗。
“忍”之五:
到沧州牢营不久,他从李小二口中得知来了几个“尴尬人”,于是买了一把解腕尖刀,街上寻了几日不着,“心下且自慢了”,又“忍”过去了;
沧州牢营安排他到草料场,这是个阴谋,林冲浑然不知,还打算“待天晴到城中换个泥水匠修补”,“神明庇佑,改日来烧纸钱”。还以为给他一个好的差事,到那儿去过得比较安稳。最后火烧草料场,他在山神庙里面听见陆谦他们三个人说话,要把他的骨头拣回去到高俅那儿去领赏。这时林冲满腔怒火一下子爆发出来,打开山神庙的门出去把几个人杀了,然后造反上山,由此就实现了彻底地转变。
当她拿叉子的时候,她发抖得那么厉害,那叉子竟掉了下来。她饿到了这地步,她的头竟像老人一般颤巍巍的。结果她只好用手指头拿菜吃。当她把一块马铃薯塞在嘴里的时候,她忽然哽咽地哭起来。两行粗大的眼泪从两腮上流下来,直流在面包上。她始终只管吃,拼命地吞着那湿透了眼泪的面包,同时她喘得很厉害,她的下巴还抽动着。顾奢迫使她喝酒,好教她不至于噎着;然而那酒杯碰着她的牙齿却发出的的得得的声音。
中年男人低喝着将手中的钱币抛起,随着它“叮”的一声落在园中的石墁地上,古枫下的空气仿佛骤然冷去。
持枪者侧身躬腰,做出“猫形”,四根手指缓缓的掠过枪身,猛地一紧。
那是一杆七尺七寸的长枪,黑色的刃在阳光侧照下泛起淡淡的乌金色,像是古铜色的星辰。没有花哨的枪缨,扭曲的魑虎缠绕在枪颈,九寸的枪锋有如半截利剑。精炼的熟铁一直包裹了枪杆前方近两尺五寸,余下部分才露出枪杆的紫檀色。这是一柄形制特别的枪,凝重、森严,仿佛一只沉静的虎。
猛虎啸牙枪,这是它传世的名字。以无数鲜血洗砺的武器,钢质、长度和重心都完美无缺,足以在一刺中轻易洞穿三重铁铠。放眼九州诸族,只有人类的设计配合河洛无法比拟的铸造工艺,才能在一块顽铁上凝聚出如此深邃的杀机。
持剑的对手清楚枪的威力,保持着极度的谨慎。他缓慢的变换着位置,两尺七寸的古剑收在鞘中不动,捏着剑柄的手却不断变化姿势,令人无法察觉他进攻的意图。他留下的无数脚印中渐渐有庞大而有规则的圈子成型,这是“大齐之剑”的“虎蹊之步”,是爆发前的蓄势。
仲裁的中年人微微后退了一步,似乎被这片平静中即将爆裂的不安压迫了。
“唧唧,唧,唧唧,”鸟鸣声忽然打破了寂静。
翠羽黄尾的鹦鹉儿落在了枪剑之间,唧唧的叫着,笨拙的扭头,瞪着一双乌黑滚圆的眼睛左顾右盼。这种家养的鸟儿没有野禽敏锐,全然不怕人,更没有察觉到平静中极度的不安。
持剑者的眼神微有变化。只是一瞬间,他极快的瞟了鹦鹉一眼,心里一寒,立刻收回了视线。
可是一瞬间已经足够,猛虎的咆哮声扑面而来。持枪者在短短的一瞬间发出的唯一的一枪,没有后势也没有变化,只是一记直刺。
却是必杀的直刺!
空气从枪颈上猛虎的口中钻入,自虎耳流出,啸声仿佛虎咆。虎头上以黑金嵌成的双眼闪动如电。持剑者的“虎蹊步”彻底崩溃,他的剑拔到一半,手已经失去了拔剑的力量,要闪要退,已经没有余地。
鹦鹉惊飞而起,乌金色的寒芒刺破了下午的阳光。一片落叶被枪刃破成了两半,枪锋直指持剑者的胸口。
急促的清鸣响过,随之是“噗”的一声,长枪落在了地下。
与长枪一起落下的,是腊金色的一枚钱币。持枪者猛地要闪身退后,因为他失去武器,已经彻底暴露在对面的面前。持剑者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大喜中猛一蹬地,拔剑出鞘。
他这时拔剑的速度也如疾电,丝毫没有多余的动作。他的武术并不弱,只是在对手可怕的枪势下,像是被掐住了喉咙无法施展。可是对手手里已经失去了武器,他手中古剑斜斜飞刺,挑向对方的肩膀,这一招最大的利用了剑的长度,而且他手上留了余力,对方若是侧肩,他就立刻平挥,至少可以划中胸口。
几乎必胜的挑刺却随着对手猛地低头全然落空,持剑者剑上走空,不由自主的平挥,却只是在空气中剑光一闪。他的空门全部都露了出来。
“喝啊!”
吼声从地下传来,低头的对手单腿为轴在地下打旋,而后飞腿背踢起来,持剑者的手腕被踢中。一股大力带着古剑直升上天,持剑者也失去平衡“啪”的坐在地下。
古剑砸在石墁地上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持枪者猛地退后一步,脚尖挑起了落地的古剑。战枪沉重无法挑起,他侧身倒翻一把抄在手里。两件武器都落到了他手中,他这次冷冷的转眼看了对手一眼,他的眸子在阳光中似有一道寒芒,仔细看去竟是漆黑如墨的。
“我赢了!”他低低的说,声音是不合年纪的低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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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归尘站在东宫最高的“爱晴楼”上眺望着天空中那只盘旋的鸟儿,握着他的笛子。
夕阳已经半落在凤凰池上,在他的位置,可以看见整个南淮城朦胧在雾气一样的夕照中,而凤凰池上的水光粼粼,像是撒了一层碎金,隐隐的可以听见远处高台上敲击云板的苍苍声。
南淮城的夕照是宛州的胜景,士族喜欢唱咏的。不过吕归尘却并不那么喜欢,这里的屋子总是那么高,走到那里都是看不尽的亭台和楼宇,把远处的草木还有天际的浮云都给挡住了,他尤其不喜欢那些高耸的宫墙,走在墙下像是那墙就沉甸甸的压在自己的胸口上,叫人喘息不得。
每当这时他就会格外的怀念北陆,怀念站在马背上一眼可以看到天地尽头的感觉,那里的天空是无边无际的一片碧蓝,常常腾起白色翼梢的大鹰,即使孤独,都飞得那么高傲英雄.
他缓缓的低下身,深吸了一口气。这时他听见了自己的身体里,传来了风冲过巨大洞窟一般悠长的声音,从胸中一直到头颅。双耳被内在的压力鼓满,他开始感到轻微的眩晕,但恐惧却正在消失,似乎另一个灵魂正进入了他的身体。血液加速流动了,肌肉开始变酸痛,肉体的痛苦正开始压迫着他。他紧握着自己的双手,默念着那句话,调节着呼吸的均匀,静静的等待。
那个时刻就要到来了。痛苦愈强,心中却越来越明彻。所有的焦虑、傍惶、不安正在消失。他紧闭双眼,能看到虚无之中,一团纯白光芒正在凝聚。这时身体开始了剧烈颤抖,肌肉紧绷着,烫的象要燃烧起来。他听到了一个长长的呐喊,却无法相信那是出自自己的喉咙。骨质开始变化,最痛苦的时期来临,象筋络正从骨头的中心被抽去,剧痛使他全身收紧格格作响,双臂大张,每个指尖都绷紧如铁,象在准备拥海边的太阳入怀。这时候的他就如一尊塑像,没有什么能捍动他的姿态。这个姿态,他的祖先是这样,他的亲人父兄是这样,世世代代都无法改变。
海风强烈起来了,一缕金光现于远际,天与地忽然划出了界限,阳光照亮了他,这个海边长啸的人。每一寸肌体,每一条血管都全被力量贯注到了极致。
痛苦忽然在那一瞬完全消失,无比的颠狂幸福来了他的心中,他闭着眼睛却看见了太阳迎面而来,他发不出声音却分明在狂喊。
终于——他的全身猛得失去了重量,突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但那只是极短一瞬,重力的感觉立刻又回来了,象是脚下大地消失,他猛的向下坠去,深渊正将他拉成无限的长度。但沉重的身体坠下去的同时,一种力却又在将他拨高,他必须抓住这一刻,让自己的灵魂与那上升的力溶为一体。集中精神,集中精神,让所有的欲望向上、向上、向上!
一声清利长音,象风裂开了云际,象剑离开了黑暗的鞘,他悬在感觉的虚无之中,四肢张开,象怒放的花一样舒展,这个时刻,他的背后迸发般喷射出了两道蓝芒,象遇风就立刻凝结一样,一双羽翼——展——开——了!
……
羽人就那样悬停在天海之间,脚尖微微离开了地面。他睁开了眼,看着眼前,大海正在初升的太阳之芒下滚动燃烧成一片赤金。
羽人明白,他只有一天的时间,在太阳落下去之前,他必须飞过这千里海峡,到达彼岸。
那里,是他的故乡,羽传说开始的地方。
……
这座山并不高,但林子却很密,翔很害怕在这里面会遇上野兽,他不明白为什么颐不敢进这座林子,直到他看见几具白骨缠挂在树上,那是人的,因为他们的骨胳都很粗。
这林子里居然出奇的安静,听不到鸟叫,听不到野兽的嘶声,连风似乎都被挡在林子外了。翔听着自己踩着雪地的咯吱声,才开始觉得他的人生真得是改变了,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家里,看着沐静静的搅着那热腾腾的米浆,可是他却在这座林子里,这是真的,不是梦,他真的正走在一座陌生的林子里,脚下每一步的咯吱声就是那么真实。
当他终于看见了林子的边缘,他猛的狂奔过去,越跑越急,越跑越觉得有什么在后面追着他。当在林子里走得时候他不觉得心中的害怕,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恐惧把他完全包着了,就象人在黑暗中往往一动也不动,而一旦看见了亮光,却开始狂喊了。
跑到几乎气也要闭了,终于冲出了林子,他放声大喊:啊——啊啊啊啊——。刚才所有自己心里压闭着的东西,不敢面对的东西,不敢回头看的东西,终于全都爆发了出来。然后脚一软倒在草地上。
草地?……翔趴在地上,手抚着那黄色的草茎……这样寒冷的冬天……刚才在林子里还有雪……
他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前方,慢慢的站了起来。他怔怔的望着山坡下那眼前所出现的……东西。
那是一片树林,或者说,那本该是一片树林,但是,它现在是一个整体,所有的树被什么连在一块了,或者就是被自己连在一块了。翔看见那些树枝伸展出去,在空中相交,它们长在了一起?不,也许不是,但它们紧密的结合着,象是一个立体的网,在网的中间,有着许多小黑斑,象是撞入网的飞虫,又象是结出的果子,但是它们很大,有的有几个人高,翔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从树根到树冠,到处都有那些大黑球。
他忽然觉得眼花了起来,因为眼前这网,这黑斑,它们在他的眼中开始移动,翔知道那只是因为自己产生了晕眩。他觉得脚下的大地在离自己远去,身体在慢慢的升起来,失去重量。
他闭上眼,不然他想他会晕倒。过了好半天,他觉得自己慢慢落回了地面。但他又认为自己根本没有升起来,那只是错觉,因为晕眩而产生的错觉。
再次望向这树林时,他觉得好多了,他开始壮着胆子走下山坡,向树林走去。
他开始觉得阳光照得他发热,他终于明白什么这坡上还长着草,因为这里的地形,四面的山和树林挡住了北方来的寒流,谷中几乎没有风,阳光射在谷中的热气也很难散出去。翔觉得很奇怪,小山谷他见过,但能这样和外界温度不同的却很奇异,象是风乖乖的从四周山脊的树林外围绕了过去。在他走动过程中晕眩又发生了几次,感觉就象是地震了,前面的林子猛烈颤抖了起来,可是翔很清楚它根本就没有动,这和他自己的走动有关,似乎如果边望着这树林边移动自己的身体,角度一变晕眩就会产生,晃动越大就越晕得厉害。翔想如果有人望着这树林并奔跑过去,那他一定会没几步就头晕眼花栽倒在地,或许还会恶心的大吐,翔已经接近了那种感觉,所以他慢慢的扶着坡地向下挪着。
坡不高,他很快来到了平地了,当他开始仰视这林子,他发现再怎么晃动身体也不会犯晕了。他也看清了那些大黑块是什么,那是用坚韧的藤编出的房子,它们如此之轻,巧妙的支在树枝之间,结实而稳固,象就是从那里自然长出来的,和树林完美的结合为一体。
他怔怔的看着,不自觉就忘记了可能的危险,走进了这片怪异的树林。
但林中静悄悄的,连一只鸟的叫声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