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音乐坛场的模拟映射、感应建立
-- 《礼记 乐记》
...乐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之感于物也。是故其哀心感者,其声焦以杀;其乐心感者,其声啴以缓;其喜心感者,其声发以散;其怒心感者,其声粗以厉;其敬心感者,其声直以廉;其爱心感者,其声和以柔。...
1.焦、秋杀(过早收束截止,不有余畅)的声音容易感生哀心;
2.啴喘换气、又舒缓的音乐容易感生和乐的心情;
3.发宣散扬、不收敛于单音的音乐感生喜悦(像春天。区别:乐缓、喜散);
4.粗(声谱不均匀分布、力量集中在几段进行突破)、稍短有力的音乐容易感生愤怒;
5.正直、谱段和声与韵的边界相对分明的音乐容易感生认真的敬心;
6.和柔的音乐感生慈爱心。
...是故志微噍杀之音作而民思忧,啴谐慢易、繁文简节之音作而民康乐,粗厉猛起、奋末广贲之音作而民刚毅,廉直劲正庄诚之音作而民肃敬,宽裕肉好顺成和动之音作而民慈爱,流、辟、邪散、狄成、涤滥之音作而民淫乱。...
1.志意节奏过于微细、噍杀的音乐 听唱时间长了 民风容易沉于细节、有忧患意识,当然两面不二的也容易忧愁、看不到大局主旋律、不乐观(一切都在于度的适宜把握);
2.需要大口喘息换气、唱出缓慢、声谱韵谐、节奏简单而变换曲折稍多的音乐,听唱时间长了 民风容易康乐;
3.粗厉、主音调响度突然大幅而起、连同枝末小音发奋带起,主细大小全面喷出的音乐,听唱时间长了,民风会变得刚毅致果、不受阻挠(不二的,也难劝);
4.分明正直、有力而和(别于厉)、庄重、声音实成(不竭、不虚)的音乐,听唱时间长了,民族群落性格容易肃敬;
5.声场宽裕、不露骨单调、有很多谐配音韵来顺成开腔主声的音乐,听习常了,民风容易慈爱和睦、互相成全;
6.节律多不一致、声的音跨越流过节拍、孤辟突兀不和主音韵旋律、向特定与主调不一致的几段发散、往来速疾、前韵未成未歇 后声杂踏迭滥的音乐,听习久了,民风淫(流荡没有节度)乱(破坏伦理纹路)。
...是故其声哀而不庄,乐而不安,慢易以犯节,流湎以忘本。广则容奸,狭(节奏促数、不容舒展)则思欲(声色场所的快节奏),感条畅(爽,过把瘾)之气,而灭平和之德。是以君子贱之也。...
...“郑音好滥(泛滥叠加)淫志,宋音燕女(沉溺女柔、主声无力不振)溺志,卫音趋数(节奏短促、频繁)烦志,齐音敖辟(前后音不相承接、孤僻突兀)乔志。此四者皆淫于色而害于德,是以祭祀弗用也。《诗》云:‘肃雍和鸣,先祖是听。’夫肃肃,敬也,雍雍,和也。夫敬以和,何事不行?...
...钟声铿,铿以立号,号以立横,横以立武。君子听钟声则思武臣。石声磬,磬以立辨,辨以致死。君子听磬声则思死封疆之臣。丝声哀,哀以立廉,廉以立志。君子听琴瑟之声则思志义之臣。竹声滥,滥以立会,会以聚。众君子听竽笙箫管之声则思畜聚之臣。鼓鼙之声讙,讙以立动,动以进众。君子听鼓鼙之声则思将帅之臣。...
钟声铿武,适合纠偏懦弱性格;磬声清辨单一;
春琴秋筝,古琴(艺成而下,行、德、性成而上。不必弹奏,关键在于欣赏水平。因此仅性格教育来讲,练钢琴未必比合唱团更容易上手)多用于儿童立志;
鼓声进军,重低音听久了,总有气血鼓动、跃跃欲试(虽然不知道要试什么)的感觉。
...使其曲直、繁瘠、廉肉、节奏足以感动人之善心而已矣!不使放心邪气得接焉,是先王立乐之方也。...
...爱者,宜歌商。温良而能断者,宜歌齐。夫歌者,直己而陈德也,动己而天地应焉,四时和焉,星辰理焉,万物育焉。故商者,五帝之遗声也。宽而静,柔而正者,宜歌颂。广大而静,疏达而信者,宜歌大雅。恭俭而好礼者,宜歌小雅。正直而静,廉而谦者,宜歌风。肆直而慈爱,商之遗声也,商人识之,故谓之商。齐者,三代之遗声也,齐人识之,故谓之齐。明乎商之音者,临事而屡断。明乎齐之音者,见利而让。...
1.不二两面,过犹不及。性格直率而慈爱的人,为了不过于慈爱导致伤害,适合唱《诗经》的《商》(谱丢了,只剩歌词了);习听久了,临事能不溺慈爱、每每见机决断;
2.性格温良而且能决断的,适合唱《齐风》;习听久了,能见利义让;
3.性格宽和安静,柔和但端正的,适合唱《颂》;
4.心地广大而安静,疏达(不着细脉),并且如四季有常信、可依赖(别于孔子批评的言必信、行必果的铿铿然掷地有声的小人小信行径)的性格,适合吟颂《大雅》;
5.内心恭敬俭朴而喜欢道理礼仪的,适合吟颂《小雅》;
6.正直而安静,分明廉直而谦虚的性格,适合吟颂《风》
昔者仲尼与于蜡宾.事毕.出游于观之上.喟然而叹.仲尼之叹.盖叹鲁也.言偃在侧.曰.君子何叹.孔子曰.大道之行也.与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已.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已.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今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已.大人世及以为礼.域郭沟池以为固.礼义以为纪.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以设制度.以立田里.以贤勇知.以功为已.故谋用是作.而兵由此起.禹.汤.文.武.成王.周公.由此其选也.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谨于礼者也.以着其义.以考其信.着有过.刑仁讲让.示民有常.如有不由此者.在埶者去.众以为殃.是谓小康.
言偃复问曰.如此乎礼之急也.孔子曰.夫礼.先王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故失之者死.得之者生.诗曰.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是故夫礼.必本于天.肴于地.列于鬼神.达于丧祭射御.冠昏朝聘.故圣人以礼示之.故天下国家可得而正也.
言偃复问曰.夫子之极言礼也.可得而闻与.孔子曰.我欲观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征也.吾得夏时焉.我欲观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征也.吾得坤干焉.坤干之义.夏时之等.吾以是观之.
夫礼之初.始诸饮食.其燔黍捭豚.污尊而抔饮.蒉桴而土鼓.犹若可以致其敬于鬼神.及其死也.升屋而号.告曰.皋某复.然后饭腥而苴孰.故天望而地藏也.体魄则降.知气在上.故死者北首.生者南乡.皆从其初.
昔者先王.未有宫室.冬则居营窟.夏则居橧巢.未有火化.食草木之实.鸟兽之肉.饮其血.茹其毛.未有麻丝.衣其羽皮.
后圣有作.然后修火之利.范金.合土.以为台榭宫室牖户.以炮.以燔.以亨.以炙.以为醴酪.治其麻丝.以为布帛.以养生送死.以事鬼神上帝.皆从其朔.
故玄酒在室.醴盏在户.粢醍在堂.澄酒在下.陈其牺牲.备其鼎俎.列其琴瑟.管磬钟鼓.修其祝嘏.以降上神.与其先祖.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齐上下.夫妇有所.是谓承天之祜.
作其祝号.玄酒以祭.荐其血毛.腥其俎.孰其肴.与其越席.疏布以幂.衣其澣帛.醴盏以献.荐其燔炙.君与夫人交献.以嘉魂魄.是谓合莫.
然后退而合亨.体其犬豕牛羊.实其簠簋笾豆铏羹.祝以孝告.嘏以慈告.是谓大祥.此礼之大成也.
孔子曰.于呼哀哉.我观周道.幽厉伤之.吾舍鲁何适矣.鲁之郊禘.非礼也.周公其衰矣.杞之郊也.禹也.宋之郊也.契也.是天子之事守也.故天子祭天地.诸侯祭社稷.
祝嘏莫敢易其常古.是谓大假.
祝嘏辞说.藏于宗祝巫史.非礼也.是谓幽国.盏斝及尸君.非礼也.是谓僭君.
冕弁兵革.藏于私家.非礼也.是谓胁君.
大夫具官.祭器不假.声乐皆具.非礼也.是谓乱国.
故仕于公曰臣.仕于家曰仆.三年之丧.与新有昏者.期不使.以衰裳入朝.与家仆杂居齐齿.非礼也.是谓君与臣同国.故天子有田以处其子孙.诸侯有国以处其子孙.大夫有采以处其子孙.是谓制度.故天子适诸侯.必舍其祖庙.而不以礼籍入.是谓天子坏法乱纪.诸侯非问疾吊丧.而入诸臣之家.是谓君臣为谑.
是故礼者君之大柄也.所以别嫌明微.傧鬼神.考制度.别仁义.所以治政安君也.故政不正则君位危.君位危则大臣倍.小臣窃.刑肃而俗敝.则法无常.法无常而礼无列.无礼列则士不事也.刑肃而俗敝.则民弗归也.是谓疵国.
故政者.君之所以藏身也.是故夫政必本于天.肴以降命.命降于社之谓肴地.降于祖庙之谓仁义.降于山川之谓兴作.降于五祀之谓制度.此圣人所以藏身之固也.故圣人参于天地.并于鬼神.以治政也.处其所存.礼之序也.玩其所乐.民之治也.故天生时而地生财.人其父生而师教之.四者君以正用之.故君者立于无过之地也.
太史公说:“礼的品格、功能,实在博大众多而又盛美啊!它主宰万物、驱策群品,岂是人力所能做到的?我曾到大行礼官那里,研究夏、商、周三代礼制的演变,才知道,按照人情制定礼,依据人性制定仪,是由来已久的事了。
做人的道理,千条万条,无不贯穿一条基本准则,就是诱导人们,使知仁义,并以刑罚相约束。所以,德厚之人,地位尊显贵重;俸禄多的享受荣耀恩宠,以此来统一天下人的意识,整齐人心。人的身体乘车马感到舒适,就以金饰车,又雕镂车衡,镶金错银,加上繁琐的装饰;眼睛爱看五彩美色,就设计了黼黻文章等花纹,使外表形态更美好;人耳乐闻钟磬等动听的声音,就调谐各种乐器以激荡人心;人口喜欢吃美味食物,就烹调出嘉肴异馔,或酸或咸,各尽其美;人情喜爱珍贵善美的物事,就以美玉制成圭璧,又加琢磨,以顺人意。这样下去,如何得了?于是,又制造了大路越席、皮弁布裳、朱弦洞越、大羹玄酒等,防止过分奢侈,挽救衰败。所以,上至君臣等朝廷中的尊卑贵贱秩序,下到黎民百姓衣食住行、婚丧嫁娶的等级,事事皆有适宜之度,物物文饰皆有节制。孔子说:“禘祭自灌以后,次序颠倒,我不愿再看了。”
周朝衰落后,礼制废弃,乐制破坏,大小不按等级,以至管仲家中娶三姓妇女为妻。世上遵法律、守正道的人受侮辱,奢侈逾制的人名显身荣。
上自子夏这样的孔门高弟,犹且说:“出门见到纷纭华丽盛美的事物而欢喜,回来听到夫子的学说而欢喜,二者常在心中斗争,不能决定取舍”。更何况中材以下的人,长期处在失于教导的习俗、环境中了?孔子论卫国政治说:“必先正其名分。”但在卫国终于无法做到。孔子死后,受业门人沉沦星散,有的到了齐、楚,有的遁入河北、海内。岂不令人痛惜!
至秦统一天下,全部收罗六国礼仪制度,择其善者而用之,虽与先圣先贤的制度不合,却也尊君抑臣,使朝廷威仪,庄严肃穆,与古代相同。到汉高祖光复四海,拥有天下,儒者叔孙通增损秦制,制定了汉代制度。主体却是沿袭秦制,上自天子称号,下至僚佐和宫殿、官名,都很少变更。孝文帝即位后,政府有关部门建议,要重定礼仪制度,那时孝文帝喜爱道家学说,以为繁琐 的礼节只能粉饰外表,无益于天下治乱,没有采纳。孝景帝时期,御史大夫晁错明于世务,深通刑名之学,屡屡建议说:“诸侯是天子的屏藩、辅佐,与臣子相同,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如今却是诸侯大国专治其境,与朝廷政令不同,诸事又不向京城禀报,此事断然不可持续下去,流毒后世。”孝景帝采纳他的计策,削弱诸侯,导致了六国叛乱,首以诛晁错为名,天子不得己,杀晁错以解时局的危难。此事详载于《袁盎列传》中。自此以后,为官者但务结交诸侯、安享俸禄而已,无人敢再复倡此议。
今上(汉武帝)即位后,招纳罗致通儒学的人才,命他们共同制定礼仪制度,搞了十余年,不能成功。有人说:古时天下太平,万民和乐欢喜,感应上天,降 下各种祥瑞征兆,才能够采择风俗,制定制度。如今不具备这些条件。皇帝向御史下诏书道:“历朝受天命而为王,虽然各有其兴盛的原因,却是殊途而同归,即因民心而起,随民俗确定制度。如今议者都厚古而薄今,百姓还有何指望?汉朝也是一家帝王,典法制度不能流传,如何对后世子孙解释?治化隆盛的对后世影响也自博大闳深,治化浅的影响就偏窄狭小,怎可不自勉励!”于是,以“太初”为元年改定历法,变易服色,封祭泰山,制定宗庙、百官礼仪,作为不变的制度,流传后世。
礼是由人产生的,人生而有欲望,欲望达不到则不能没有怨愤,愤而不止就要争斗,争斗就生祸乱。古代帝王厌恶祸乱,才制定礼仪来滋养人的欲望,满足人的需求,使欲望不致因物不足而受抑制,物也不致因欲望太大而枯竭,物、欲二者相得而长,这样礼就产生了。所以,礼就是养的意思。稻梁等五 味是养人之口的;椒、兰、芬芳的芷草,是养人之鼻的;钟、鼓及各种管弦乐器的音声是养人之耳的;雕刻花纹是养人眼目的;宽敞的房屋以及床箦几席,是养人身体的。所以说礼就是养的意思。
君子欲望既得到滋养而满足,又愿受到“辨”的限制。所谓辨,就是辨别贵贱使有等级,长少使有差别,贫富轻重都能得到相称的待遇。因此,天子以大路越席保养身体;身旁放着香草,用来养鼻;前面的车衡经过嵌错装饰,用来养目;车动时,鸾铃叮�,节奏缓和如《武》、《象》二舞的乐曲,急骤如《韶》、《濩》舞曲,是用来养耳的;龙旗下,九旒低垂,是用来养信用的。战阵上,以兕牛皮为席,车上手握处,雕成虎文,用鲛鱼皮蒙马腹,雕龙文饰车轭,是用来养威的。驾驭大路的马,之所以必须调教顺驯,才能乘坐,是为了养安。谁能知道,士人出生入死,邀立名节,正是为了养护他们的生命?谁能知道,轻财好施,挥金如土,是为了养护钱财?谁知谦恭辞让、循循多礼,是为了养护平安?谁知道知书达礼,温文儒雅,是可以安养性情的?
人若一意苟且求生,如此必死;一意苟且图利,如此必受害;安于懈怠、懒惰的必危,固执情性的必亡。因此,圣人一概处之以礼义,就能获生避死、近利远害、居安离危,事事得两全其美了。反之,若一概任情尽性,就会两者齐失。而儒者的学说使人两全其美,墨家学说使人两皆有失,这是儒墨两家的分别。
礼是治世辨惑的极点,强国固家的根本,威力施行的基本方法,事功名位的总表现。王公奉行它,可以统一天下,臣服诸侯;不奉行就会捐弃社稷,破家亡国。所以,坚韧的甲胄、犀利的兵器,不足以获得胜利,高大的城墙、宽深的沟池,不足以为险固,严酷的号令、繁苛的刑罚,不足以增加威严。按礼办事,就事事成功,不按礼办事,就诸事皆废。楚人以鲛鱼革,犀牛、兕牛皮为衣甲,坚韧如同金石;又有宛城制造的大铁矛,钻刺时犀利如锋虿之尾;军队轻利飘速,士卒像疾风骤雨般迅捷。然而,兵败于垂涉,将军唐昧战死;庄蹻起兵,楚国分而为四。这能说是由于没有坚甲利兵吗?是统领的方法不对头啊。楚国以汝水、颖水为险阻,以岷江、汉水为沟池,以邓林与中原相阻隔,以方城山为边境。然而,秦国军队直攻到鄢郢,一路如摧枯拉朽。怎能 说是因它无险可守呢?是统驭的方法不对啊。殷纣王剖比干之心,囚禁箕子,造炮烙刑具,杀害无罪之人,当时臣民懔然畏惧,生死不保。周朝军队一到,纣王命令无人奉行,百姓不为所用,怎能说是号令不严、刑罚不峻呢?是统领的方法不对头啊。
古时的兵器,不过戈、矛、弓矢罢了,然而,不待使用敌国已窘迫屈服。城郊百姓不须聚集起来守城,城外也不须挖掘防守用的沟池,不须建立坚固的阨塞要地,不用兵机谋略,而国家平安,不畏外敌,坚固异常。没有其他原因,只不过是懂得礼义之道,对百姓分财能均,役使有时,并且推诚相爱。所以,百姓听命,如影附形,如响附声。间有不服从命令的,以刑罚处治他,老 百姓也就知罪了。所以,一人受刑,天下皆服。犯罪的人对上级无怨无尤,知道是自己罪有应得。因而,刑罚简省而威令推行无阻。没有其他原因,按礼义之道办事罢了。所以,遵行礼义之道,万事能行;不遵此道,诸事皆废。古时帝尧治理天下,杀一人、刑二人而天下大治,书传说是“威虽猛厉而不使,刑罚厝置而不用。”
天地是生命的本原,先祖是宗族种类的本原,君主与业师是国家治理、安定的本原。无天地那里会有生命?无先祖你如何能来到这个世上?无君主和业师,国家怎能得到治理?三者缺一,则无人能安。所以,礼上奉事天,下奉事地,尊敬先祖而隆遇恩师,是礼的三项根本问题。
所以,帝王得以太祖配天而祭之,诸侯不敢怀想,大夫、士也各有常宗,不敢祭先祖,以此来区别贵贱。贵贱有别,就得到礼的根本了。只有天子有郊天、祭太祖的权力,自立社以祭地则至于诸侯,下及士大夫各有定制,以此表现尊者奉事尊者、卑者奉事卑者,应大则大,应小则小的原则。所以,统治天下的奉事七世宗庙,有二乘采地的奉事二世宗庙,待耕而食的人不得立宗庙,以此来表现积德厚的,恩泽流布广,德薄的流布狭的原则。
大祭祀飨神,樽酒崇尚玄酒,俎实崇尚腥鱼,羹以大羹为先,是饮食贵本原的意思。飨神虽崇尚玄酒,饮用的却是薄酒;食尚黍稷,所饭还要加稻粱;祭尸先上大羹,饱腹的却是各种肴核杂饍,这是贵本亲用的意思。贵本是形式,所以叫做文;亲用符合实际,所以叫做理。两者相合还是文。只有再加入礼的初始状态那种质朴性,才算有文有质,达到礼最隆盛完美的阶段了,称为大隆。因此,樽酒尚玄酒,俎实尚腥鱼,羹尚大羹,道理是一样的。祭祀时,佐食不啐酒,一饮而尽;卒哭之祭有献无酢,参加祭祀的人除尸之外,不尝俎实;祝与佐食劝尸用饭,因礼成于三,三劝之后,礼数已成,尸停止用饭,虽再劝侑,亦不再食。以上三事道理相同,都是表示礼好其辨、有节制、贵本原的意思。大婚时祭神以前,祭祀时迎尸入太庙以前,丧礼从始绝气到小敛之间,礼的性质相同,都保留了原始的质朴性。天子大路用素色帷盖,郊祭时服麻布冕,丧服最重散麻带,道理相同,都是礼尚质不尚文的意思。斩衰(读如崔)之丧,哭声哀痛,不重形式;《清庙》这首祭歌,一人唱,三人叹和,情致殷殷,溢于歌辞之外;乐钟在架,却有时悬而不击,拊击钟架以为节拍;大瑟练丝制成朱红色弦,音质清越,却于瑟底穿孔,使声音重浊,道理也都相同,是重情不重声,亦重本原的意思。
凡礼都始于简略疏脱,加上文彩,才算完成,文彩又不可过盛,终须加以取舍,以合实用。所以,完备之极的礼,是情文并茂的;次一等的是文胜于情,或者情胜于文,二者具其一;最下等的违背情性,混混噩噩,有如同无,回复到了太一原始的状态。完备的礼能使天地合谐,日月光明,四时有秩序,星辰运行,江河流动,万物昌盛,好恶有所节制,喜怒无不适当。在下位者则顺从,处上位者则贤明。
太史公说:完美极了!树立隆盛完备的礼作为人道的最高准则,天下无人能有所增损。它情文相符,首尾呼应,富于文彩而不繁缛、有节制,明察秋毫而不苛细、使人心悦服。天下遵从就能得到治理,否则就生祸乱;遵从者得安定,不从则危亡。平民百姓靠自身是不能守礼的。
礼的本身实在深奥啊,“坚白同异”理论的辨析入微,与它相比,就会丧败破灭。礼本身实在太博大了,那些擅自制作的典章制度,及狭隘、浅陋的理论,与它相比,就会自愧渺小,望尘莫及。礼本身太高尚了,那些粗暴、傲慢、放纵、浅露而又轻俗自高之徒,与之相比,就会自坠形象,显露出浮薄来。所以说,绳墨既设,则不能以曲直相欺;秤锤已悬,则不能以轻重相欺;圆规和角尺摆在那里了,就不能以方圆相欺;君子精审于礼,人们就不能以狡诈虚伪相欺。因为,绳墨是直的标准;秤锤是轻重的标准;圆规和角尺是方圆的标准;礼则是人道的标准。但是,不守礼法的人不值得待之以礼,称为不守法术之民;守礼者才配以礼相待,称为守法术之士。能得礼之中道,不偏不倚,又能事事思索,不违情理,叫做能虑;能虑而又不变易礼法,叫做能固。能虑能固,加上对礼的无比喜好,就是圣人了。天是高的极点,地是低下的极点,日月是明亮的极点,无究是广大的极点,圣人则是礼义之道的极点。
礼以应用财物为表现形式,以区别贵贱为文彩,以多少表示等级的差异,以繁简为要领。文彩繁多而人情淡薄的,是过盛的礼;文彩不足而人情浓厚的,是简易之礼;文彩和人情互为表里,揉合适中,才是礼的中流。君子能上得过盛之礼的文彩,下得简易之礼的人情,中不离中流之礼那样的文情适中,缓急左右不失于礼。所以说,君子的本性就是守中道,不偏激。能严格以礼义的范畴作为行动范畴的,是士君子。此外的是平民百姓。在士君子和平民百姓之间,既不象士君子那样拘泥,也不像平民百姓那样不守礼范,而是能徘徊周旋,随事曲直而变化,总不失礼之次序的,便是圣人。所以,圣人道德深厚,是多行礼义,积累所致;恢弘博大,是礼义拓广的结果;道德高尚,是礼义隆盛 原因;心智聪明,是事事尽礼的缘故。
太史公曰①:洋洋美德乎②!宰制万物,役使群众,岂人力也哉③?余至大行礼官④,观三代损益⑤,乃知缘人情而制礼⑥,依人性而作仪⑦,其所由来尚矣⑧。
人道经纬万端⑨,规矩无所不贯⑩,诱进以仁义,束缚以刑罚,故德厚者位尊,禄重者宠荣,所以总一海内而整齐万民也(11)。人体安驾乘(12),为之金舆错衡以繁其饰(13);目好五色(14),为之黼黻文章以表其能(15);耳乐钟磬,为之调谐八音以荡其心(16);口甘五味(17),为之庶羞(18),酸咸以致其美(19);情好珍善,为之琢磨圭璧以通其意(20)。故大路越席(21),皮弁布裳(22),朱弦洞越(23),大羹玄酒(24),所以防其淫侈(25),救其雕敝(26)。是以君臣朝廷尊卑贵贱之序(27),下及黎庶车舆衣服宫室饮食嫁娶丧祭之分(28),事皆有宜适,物有节文(29)。仲尼曰:“禘自既灌而往者(30),吾不欲观之矣”。
①太史公:《史记》书中对汉代太史令官职的称呼,这里是司马迁的自称。另有不同解释,略。②洋洋:众多、盛美貌。《诗·鲁颂·闵公》:“万舞洋洋”,毛注:“洋洋,众多也”。又《索隐》说:“洋洋,美盛貌”。德:品格,功能。③由于把礼的范围扩大到人类社会以外,凡是客观世界中的秩序、规律、都称为礼。所以认为礼的作用、功能、非人力所为,是天赋的。其实,这是有意把礼神圣化的一种方法。自然界中的“礼”,与人类社会中的 礼是两码事:前者非关人力,后者则完全是人力造就的。④余:我。大行:秦官名,主管礼仪。⑤三代:指夏、商、周三个朝代。损益:减少为损,增加为益。⑥乃:於是。缘:缘故,因由。这里作动词用,可译为“沿”字。人情:人具有的各种情感。《礼记·礼运》:“何谓人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不学而能”。礼:就是维护社会等级和秩序的规定或制度。古人有许多种解释,《史记·正义》说:“天地位,日月明,四时序,阴阳和,风雨节,群品滋茂,万物宰制,君臣朝廷尊卑贵贱有序,咸谓之礼。”把礼扩大到了人类社会以外的普通客体,这是儒者的普遍认识。又如《礼记·礼器》说:“礼也者,犹体也”。在《礼记·序》中,孔颖达引贺瑒的话解释说:这有两种意思,一是指物体,“言万物贵贱、高下、小大、文质,各有其体”;二是指礼体,“言圣人制法,体此万物,使高下贵贱各得其宜。”前者是指万物的区别,或者说是秩序、等级,是客观的;后者指维护这种区别的制度,是人为的。后者才是真正的礼。儒者为了把 礼固定化,神圣化,才故意与事物固有的区别相混淆。⑦人性:古人认为,人的情感之中先天具有的部分,叫做人性。如《礼记·中庸》说:“天命之谓性”。⑧尚:久远。⑨人道:做人的道理。这个道理究竟是什么?古人有许多说法:《易经·说卦》说:“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意思是,人道就是指仁义;《礼记·丧服小记》说:亲亲、尊尊、长长、男女之有别,人道之大者也”。又 有“君子之道”,小人之道等等。《史记·礼书》中所说的人道是指《丧服小记》中那种关乎人际之间等级关系的人道。经纬:即纵横,方方面面。⑩规矩:准则、标准。贯:贯穿。(11)这句话的意思是,使天下人有共同的意识和行动。海内,四海之内。(12)驾乘:即车马。驾为车,乘为马。(13)金舆:古代车由三大部分组成,上为车盖,下为车轮,中间的部分称为舆(参见《周礼·考工记》“舆人为车”条)。舆就是俗话说的车架子或车盘,此处泛指车。金舆就是用金装饰的车子。错衡:车辕头上的横木叫做衡,又名车轭(《论语·卫灵公》:“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邢昺疏:“衡,轭也”)。镶嵌花纹的车轭,称为错衡。(14)五色:青、黄、赤、白、黑称为五色。此处泛指一切漂亮的色彩。(15)黼黻文章:《周礼·考工记》说:“青与赤谓之文,赤与白谓之章,白与黑谓之黼,黑与青谓之黻”。意思是青、赤、白、黑四种色彩,两两组合成的花纹,分别称为黼黻文章。又《尚书·益稷》“黼黻”孔疏说:“黼文如斧形,盖半白半黑似斧,刃白而身黑;黻谓两‘已’相背,谓刺绣 为‘已’字,两‘已’字相背也。”文章的花纹也是固定的,如《周礼·司服》注所说:“古天子冕服十二章”,日、月、星辰、山、龙、华、虫、藻、火、粉、米之类。表:动词,表而出之的意思。能:之省文,同“态”字。(16)八音:八类乐器发出的声音,这里泛指乐声。八类乐器名见《周礼·大师》:“播之以八音:金、石、土、草,丝、木、匏、竹”。(17)五味:酸、辣、苦、甜、咸,合称五味,此处泛指各种美好的滋味。(18)庶羞:泛指美味食品。《周礼·膳夫》“羞用百二十品”,郑注:“羞出于牲及禽兽;以备滋味,谓之庶羞”。意思是,肉类食品称为羞;各种滋味齐备的羞称为庶羞。庶,就是众多的意思。(19)酸咸:酸味、咸味。这里泛指滋味,可译为或酸或咸。(20)琢磨:玉、石的加工方法。《尔雅·释器》说:“玉谓之琢,石谓之磨”。圭璧:玉器。大圭又名珽,就是笏板。璧是圆片形玉器,中有圆孔。璧径称为羡,孔称为好,边称为肉。《尔雅·释器》说:“肉倍好谓之璧,好倍肉谓之瑗(yuàn,院),肉好若一谓之环”。即只有边是孔径尺寸二倍左右的才称为璧。如《周礼·考工记·玉人》说:“璧羡度尺,好三寸以为度”。又解:圭璧为同一物名。如《周礼·玉人》说:“圭璧五寸,以祀日月星辰”。按郑玄的解释,圭璧就是“其邸(即“底”字,指圭下部)为璧的圭。(21)大路:相传是殷王使用的车子,木制,以其简质近古,周朝以后祭天时使用。《礼记·明堂位》说:“大路,殷路也”。郑玄注:“大路,木路也。”“汉 祭天乘殷之路也,今谓之桑根车也”。古书对大路的解释很多,除木路之外,又有玉路、金路、革路等,还有的认为凡天子赐于臣下之车,都称为大路(参见《左传》“僖28”、“定4”、“襄19”注等)。越席:即蒲草席。(22)皮弁布裳:以白鹿皮做冠,白缯布为裳,是天子朝服之一。与皮弁相配的衣裳(上身所着为衣,下身所着为裳)都用素缯布。不加染色,也是表示俭朴的意思。(23)朱弦洞越:《集解》引郑玄语:“朱弦,练朱丝弦也。越,瑟底孔。”“练朱丝弦”是指用经过捣练的熟丝,染成朱红色,制成的弦。熟丝制成的弦,柔软坚韧,弹性好。(24)大羹:又作泰羹。淡肉汤。玄酒:祭祀时用酒之中最尊贵的一种,是用水代替的酒。(25)淫侈:《尔雅·释诂》:“淫,大也”。侈即奢侈。故淫侈的意思是大奢侈,或谓之太奢侈、过分奢侈。(26)雕敝:即因雕零而破敝,可译为衰败。(27)序:次序、秩序,即等级。(28)黎庶:黎民、庶民的省称。分:分别,分野。(29)节文,有节制的文饰。文就是文采、装饰。(30)禘:四时祭名。灌:祭祀中的一个步骤,指以酒灌地。
周衰,礼废乐坏①,大小相逾,管仲之家,兼备三归②。循法守正者见侮于世,奢溢僭差者谓之显荣③。自子夏,门人之高弟也④,犹云“出见纷华盛丽而说⑤,入闻夫子之道而乐⑥,二者心战,未能自决”,而况中庸以下⑦,渐渍于失教⑧,被服于成俗乎⑨?孔子曰“必也正名”⑩,于卫所居不合。仲尼没后(11),受业之徒沈湮而不举(12),或适齐、楚(13),或入河海(14),岂不痛哉!
①乐:古人所谓乐,除了指如今所说的音乐之乐外,还包括舞及舞所执器具,如干戚羽旄之类,参见下篇《乐书》。儒者变为礼、乐、刑、政,为治国四项根本,故乐的兴废十分重要。②此语出《论语·八佾》:“管氏有三归”。何晏注:“三归,娶三姓女。妇人谓嫁曰归”。邢昺疏:“礼:大夫虽有妾媵,嫡妻惟娶一姓。今管仲娶三姓之女”,不合礼法。③奢溢:奢侈超过限度。满而外流称为溢。僭差:指差失、错谬。《尚书·大诰》:“天 命不僭”,孔安国注说:“以卜吉之故,大以汝众东征四国,天命不僭差。”意思是:卜既得了吉兆,这是天命,必无差错。④高弟、弟子中次第高者。⑤说:通“悦”。⑥夫子:先生、长者尊称为夫子。这里是对孔子的尊称。⑦中庸:中等材能的平常人。庸作用或常解(见《说文》:“庸,用也”;《尔雅·释诂》:“庸,常也”),⑧渍:浸渍、濡染。⑨被服:被子和衣服,作用是复盖和包裹。本 句中被服二字做动词使用,词意与其作用意同。⑩必也正名:必须把名分与实际不合者纠正过来。语出《论语·子路》。名分即身分、等级。(11)没:通殁,意为死亡。(12)沈湮:沈通沉,沉沦;湮,湮灭、埋没。(13)适齐、楚:去齐国和楚国。事见《论语·微子》:“大师挚适齐,亚饭干适楚”。大师、亚饭,乐官名;挚、干,人名。(14)入河海:事见《论语·微子》:“鼓方叔入于河”,“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包咸解释说:“鼓,击鼓者;方叔,名;入谓居其河内”。古以 河北为河内,河南为河外。又孔安国解释说:“阳、襄皆名”,那未少师、击磬为乐官名。海,邢昺解释为海内,地域不详。大约是指四海之内,谓其居无定址的意思。
至秦有天下,悉内六国礼仪①,采择其善,虽不合圣制,其尊君抑臣,朝廷济济②,依古以来。至于高祖,光有四海,叔孙通颇有所增益减损,大抵皆袭秦故。自天子称号③,下至佐僚及宫室官名,少所变改。孝文即位,有司议欲定仪礼,孝文好道家之学④,以为繁礼饰貌,无益于治,躬化谓何耳⑤?故罢去之。孝景时,御史大夫晁错明于世务刑名⑥,数干谏孝景曰⑦:“诸侯藩辅,臣子一例,古今之制也。今大国专治异政,不禀京师,恐不可传后。”孝景用其计,而六国畔逆⑧,以错首名⑨,天子诛错以解难。事在《袁盎》语中⑩。是后官者养交安禄而已,莫敢复议。
①悉:都、尽、全部。内:同纳。②济济:盛多貌。③天子称号:即皇帝。古有三皇五帝之号,秦始皇统一后,于三皇三帝各取一字,合为皇帝,作为天子称号(见《史记·始皇本纪》)。④道家之学:主张清静无为、不事更张、因俗而治、与民休息的学说,哲学上崇尚虚无,属唯心主义范畴。《史记·太史公自序》说:“道家无为,又曰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其术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用”。⑤躬化:躬自实行。全句的意思是:为什么要实行它呢?⑥刑名:又作形名,战国百家之一,即名家。⑦干谏:干预或触及(犯)别人(君)的心意,并告诉他善或不善。本句中的意思就是向 孝景帝提出劝告。⑧六国叛逆:梁玉绳《史记志疑》认为“六”乃“七”字之误。七国指:吴、楚、赵、济南、菑川、胶西、胶东。《集解》说是上述前六国,另有齐孝王狐疑城守,故不与七国之数,谬甚。七国本来不包括齐,《史记·吴王濞列传》所载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