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沈从文的《边城》的艺术特色

2024年12月01日 1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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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析沈从文《边城》的艺术特色
  沈从文的《边城》是一篇具有浓郁的湘西地方色彩的中篇小说。其人物形象描写写意传神,塑造了一个个血肉丰满、思想独异,闪耀着人性光辉的人物——翠翠是美的化身,爷爷是善的化身。船总顺顺、天保、傩送也都具有鲜明的形象特色。结构上寓严谨于疏放、自然流畅如行云流水。而且在小说中弥漫着令人落泪的爱情悲剧和象征意象,其结尾也令人浮想联翩,回味无穷,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无奈和感伤。

  【关键词】:

  沈从文 《边城》 艺术特色

  【正文】

  写于1934年的中篇小说《边城》,寄寓着沈从文“爱”与“美的美学”理想,是一部洋溢着浓浓湘西乡土味、乡土情的佳作。作者以清丽的笔触,以湘西小城茶垌及附近乡村为背景,描写了撑渡船的老人与他的外孙女翠翠相依为命的纯朴生活,以及翠翠与船总的两个儿子天保、傩送的爱情悲剧。小说达到了乡土风俗、人物命运、人物形象三者完美和谐、浑然一体的境界。本文主要就小说的艺术特色陈述一些粗浅的体会,不到之处,还请老师批评指正。

  一、 写意传神的人物形象描写

  翠翠是《边城》的主人公,也是《边城》的魂之所在。她是湘西山川灵气化育而成的自然之女,天真、纯洁、活泼、柔情似水。“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长养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人又那么乖、如山头黄麑一样,从不想到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平时在渡船上遇到陌生人对她有所注意时,便把光光的眼睛瞅着那陌生人,作成随时皆可举步逃入深山的神气,但明白了人无心机后,就又从从容容的来完成任务了”。(1)翠翠的性格特点还体现在她的爱情故事中。对爱情,翠翠忠贞不二,知道自己对傩送心有所属,所以当天保托媒求婚时,便干脆的拒绝了;当傩送出走后,她坚强的撑起了渡船,痴心的等待着心上人的归来。

  翠翠的形象体现了中国人的审美理想,她是人之子,更是大自然的女儿,可以说是集“优美、健康、自然”于一身,是美的化身。不过这形象也含有深深的隐痛:“黄麑一样……随时皆可举步逃入深山”,隐喻苗族先人在汉族的压力下,从中原地区洞庭地区迁徙,并溯沅水退入湘西的深山里。深山是他们最后的庇护所和自由天地,在这里他们是“在家的”。

  老船夫——翠翠的爷爷,是作者在小说中尽力刻画的另一个人物。在作者的笔下,他是中国古代劳动人民的杰出代表。他善良,勤劳,朴实,憨厚,忠于职守,克守本分。“五十年来不知把船来去渡了若干人”,“年纪虽大,但天不许他休息,他仿佛便不能够同这一份生活离开”。(2)他生活虽然清贫,但却从不贪心;乐善好施,却从不索取,“凡事求个心安理得”,终生为别人服务,却从不图别人的一丝报答,有着重义轻利的古道热肠。对于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他疼爱有加,把自己的整个身心都给了她们。十七年前,当他的独生女背着自己与驻营的一名绿营兵恋爱,有了小孩子后,他“却不加上一个有份量的字眼儿,只作为并不听到过这件事一样,仍然把日子很平静地过下去”。(3)后来,士兵死于暴雨,女儿为之殉情,他又毫不犹豫地负起了抚养外孙女的责任。随着岁月的流逝,转眼间,外孙女已出落成了一个如她母亲一样美丽的少女。从此,在老船夫的心里头又多了一层心事:为翠翠找一个如意郎君。为此他不辞辛苦,竭尽全力周旋于天保、傩送、船总顺顺和杨马兵之间。无意中为孙女的婚事设置了一些障碍,导致了一系列的误会,最终酿成了傩送与翠翠的爱情悲剧。他带着万般的无奈和无限的愧疚悄悄地离开了人世。

  爷爷这个阅尽人世、饱经风霜的老人是苗族古老历史的象征,“爷爷和翠翠”是苗族“民族古老文化年轻”的形象说明。爷爷目睹了翠翠父母的悲剧,“口中不怨天,心却不能完全同意这不幸的安排”。他从不思索自己的职务对于本人的意义,只是静静地很忠实地在那里活下去,翠翠大了,他也得把翠翠交给一个人,他的事才算完结!交给谁?必需什么样的人方不委屈他?年迈衰老的爷爷是翠翠唯一的依靠,假若爷爷死了,翠翠这个历史的孤儿能否加入到历史的脚步中去了?

  船总顺顺,是“一个前清时便在营伍中混过日子来的人物,革命时在著名的陆军四十九标做个什长”,(4)做码头执事人的代替者时,还只五十岁。他虽然家境富实,却不因此而盛气凌人,能够常常体恤穷苦人,慷慨好施、正直豪爽,送给老船夫鸭、粽子等。他的俩儿子虽然分别因为翠翠离开了他(天保溺水而死,傩送出走),可面对着风雨中丧亲失业、无依无靠的翠翠,他尽释前嫌忙前忙后,丧葬了爷爷并主动要求照顾翠翠。在他的身上少了都市人的自私和狭隘,少了商人聚敛钱财的贪婪与世故,少了奸佞小人的隐显奸诈;多了一副俩里人宽阔豪爽的胸怀,多了一颗仗义疏财的仁义之心,多了一种乡民的光明磊落和针正道直行的品德。

  船总的大儿子天保,是个标准的大老形象,他为人处处像顺顺,他说:“翠翠太娇了,我担心她只宜于听点茶峒人的歌声,不能做茶峒女子做媳妇的一切正经事。我要个能听我唱歌的情人,却更不能缺少个料理家务的媳妇”。(5)对于翠翠以后的生活,大老是这样设计的:“若事情弄好,我应当接那个老的手划渡船了。我喜欢这个事情,我还想把碧溪咀两个山头买过来,在界线上种大楠竹,围着这条小溪作为我的砦子!”

  大老的想法让人觉得他很实在,它具有经商的头脑,大老托宝山说媒向翠翠求婚,未得结果,他自知唱歌不是二老的对手,于是自弃离开了茶峒。大老在茨滩淹死了,似乎很偶然。后来二老说:“老家伙为人弯弯曲曲,不利索,大老是他弄死的”。(6)这句话值得深思。爷爷是苗族古老历史的隐喻,大老的死,蕴含着某种必然。

  船总的二儿子傩送,不爱说话,眼眉却秀拔出群,一望而知其为人聪明而富于感情。他和哥哥同时钟情于翠翠,可两人并没有互相伤害,有的只是一种公平的竞争,他深夜去山上为翠翠唱情歌,可见他也具有诗人的气质,这一点与作者沈从文很相像。

  所有的人物形象,在作者的笔下无不栩栩如生、跃然纸上,闪耀着人性的光辉。作者以韵味隽永的笔墨,赞颂了未受现代文明污染的优美的人生方式和生命形态,表现了一种返璞归真的价值取向。

  二、 独特的结构特色

  《边城》全篇21节,围绕翠翠的爱情故事这一中心逐步展开,立主脑,减头绪,使情节集中,单纯;作品以傩送、天保两个钟情于翠翠作经线,以老船夫关心撮合孙女的婚事作为纬线,生出变化的波澜,推动故事又节奏地向前发展。同时,又以翠翠与傩送、天保的爱情纠葛作明线,以王团总想让傩送当自家女婿而生出事端作暗线,这样经纬交织、明敏暗结合,将情节的单纯性与复杂性完美的结合起来。小说的结构可以说是寓严谨与疏防、自然流畅如行云流水。

  从叙述的层面来讲,《边城》的故事显出一种“不紧凑”的散文化倾向,这主要应从作家采用的“反复叙事”等叙述方式来探讨。“起伏很小,有时完全散文化了,没有高潮,没有戏剧性的场面”,这是八十年代《学术研究》对《边城》评述。《边城》“不紧凑”的散文化倾向确实存在,这种倾向使读者不容易把握故事的总体脉络。这种倾向不是作家有意为之的,这主要是由于作家采用的叙述手法和语言风格所致。比如,作家在讲故事的过程中究竟纳入了多少非情节内容(细节描写、内心独白、抒情议论等),还有就是作家对待时间、空间的态度,这具体牵涉到叙述中插叙、补叙、倒叙的采用以及是否对故事进行了时空交错的叙述技巧。这两个方面都可能导致小说“散文化”。
  小说的“散文化”是摆脱古典小说单纯叙事的有力方式。在“散文化”过程中,由于细节描写、心理描写、抒情议论性文字的增加虽冲淡了小说的故事性,但它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小说的内蕴,特别是抒情和心理描写的增加使小说愈来愈诗化。另外,在时空上的自由操作也使小说在意义上断裂、模糊,更多地增加了小说的诗味。而结合沈从文的《边城》,导致其小说散文化、诗化的一个明显的叙述手法是“反复叙事”。反复叙事主要是指一个句群中主语模糊不清、游移不定,或者不确指行为施行者,而通过一组行为、表现、状况按特定的关系直接陈述出来。《边城》中采用反复叙事的地方有好几处,例如第二节第四段,从“不拘谁个”到“这人”,再到“大哥、副爷”,以至“男子火焰高一点的”,(7)主语都没有确切指定,事实上也没有必要指定,因为作家采用这一手法的目的只是给读者提供一个大体而模糊的印象和气氛。尽管这样的交代模糊而不明确,但缺少了这样的交代则会使小说的气氛减弱,使得作家想要凸显出来的事实缺乏基调。这犹如画布上的底色,缺少了就显得单调而没有对比性、烘托性。
  而在《边城》里,反复叙事的采用主要是起到了交代和烘托气氛的作用。具体来讲,《边城》第二节第四段目的是想交代故事发生地的各类行当及其业主,一方面让人觉得故事真实,一方面能了解到那儿具体的经济状况、人情风貌。另外,这一整段的叙述把这个边地小城淳朴厚道、宁静安适的印象留给了读者,为后面老船夫、翠翠、顺顺等人的具体行为(当然是与他们的善良、朴实等美德联系在一起的)提供了一个展示的基调,以求凸显出来。

  三、浓郁的地方色彩

  《边城》这部奇异的作品,具有浓郁的湘西人生活气息,一整部作品可以看作是湘西人日常生活的缩影,那里的一山一水,那绕城流过的小溪,那一丛丛翠绿的竹簧,那溪面若隐若现的薄烟,那过节的如满天花雨的大烟火与耍狮子,那人物的率真纯朴和粗犷,那爱情故事的缠绵、哀惋,在沈从文的妙笔点染下,共同组成了一副栩栩如生的民俗风情画。

  作者还特意在故事的发展中穿插了对歌、提亲、赛龙舟等苗族风俗的描写。特别是关于端午节风俗的描写,几乎占了整个作品三分之一的篇幅。爷爷、翠翠与傩送兄弟俩的相识,送对翠翠的一见钟情,“碾坊”与“渡船”作为“陪嫁”归谁的矛盾等,这一切都发生在先后几个端午节里。作为渡船人的老船夫和翠翠,只有过节才有可能离岗进城,所以端午节作为小说的背景与轴线就显得自然而贴近生活。同时关于端午节等民风民俗的描写,对于作为大自然女儿的翠翠,其思想性格的生成与发展,既是“边城”乡土性的诗意揭示,又是扑朔迷离的诗意烘托。

  四、隐匿的悲剧性

  《边城》是一部奇异动人的作品,是现代文学史上一个纯洁的小说文本,描绘了一幅民性淳朴的风格画,处处充满着人性美、人情美,这些都可以从主翠翠、老船夫、船总顺顺的身上看得出来,而且生活在那里的是“一群未被金代文明污染”的“善良的人”发生于其间的爱情,更因为男女双方特有的符合乡下人审美标准的形貌以及灵魂的相互吸引而具有浓厚的审美意蕴。由此可以看出,边城的人民是人性美的代表,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是十全十美的,因为“美丽总是令人忧愁”。在这美丽忧愁的下面,又隐藏着一副面对人生悲凉命运的无奈与困惑的面孔。

  本应该是夫妻恩爱团结、和和美美的生活,却因为父亲死于暴风雨之夜,母亲投河殉情,让翠翠变成了孤雏,过着与爷爷相依为命的生活。他们爷孙俩的孤独与悲凉随心可感、触手即得。所以说翠翠的身世是个悲剧,生活也渗透着悲剧性。

  翠翠这个活泼又聪明可爱的女孩,与船总的二老傩送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可他们并没有终成眷属,而是发生了一连串的悲剧。因为在傩送爱上翠翠的同时,大老天保也爱上了翠翠,虽说在这场三角恋中没有争斗,有的是公平竞争——大老走“车路”,托人向翠翠说媒,二老走“水路”深夜上山为翠翠唱情歌。可翠翠心属二老,自然大老失败了,自知不如弟弟的他选择退出,离家出走。事情总是这么不幸——大老被水淹死了,而这时的二老也无心谈情说爱,再加上他认为哥哥是被老船夫害死的,他也选择了离开。可以说二老的出走伤害的并不只有痴情的翠翠,还有那以“碾坊”作陪嫁的王团总家的王小姐。本属美丽动人的自由恋爱被打碎了,世家联姻的美好计划也被打碎了。

  爷爷死了,白塔倒了,一夜之间,翠翠长大了,她撑起了渡船,等待着心上人的归来。“到了冬天,那个坍塌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可是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轻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

  ……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8)

  虽然作者在这里用了比较平和、并非绝望的言辞,也许他不忍心让翠翠彻底绝望,而让她带着希望接受爱情的考验与磨难,等待恋人的归来。可是,每一位读者在掩卷之际,手心里都会为翠翠捏上一把汗,痴心地等待能有结果吗?也许有,也许没有。也许二老傩送会跟戴着红色头盖的美丽的翠翠挽着手一起进入神圣的礼堂,一起过幸福的生活,也许翠翠当一辈子的处女。也许……这样的结局真的让人浮想联翩,也让人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无奈与感伤。

  由此可以看出,《边城》既是抒情诗又是悲剧的说法并不矛盾,因为抒情诗并不限于表现乡土喜乐,它本身也含有悲剧成分。只有良善,我们才更容易感到悲哀、凄凉的份量。正如沈从文在《水云》里的解释:一切充满了善,然而到处是不凑巧,因之朴素的善终难免产生悲剧。按沈从文的意思,不凑巧即偶然,偶然即命运,可我认为这种悲剧的发生却属必然。因为在这里充满了苗汉俩族的文化冲突——傩送唱山歌迎取翠翠的芳心,这是苗族的婚念方式,追求的是自由恋爱,可这里偏偏就有汉人由父母主婚的阻碍,也就是天保走的“车路”。正是由于这种源于人与人之间因为文化冲突造成的隔膜与相互不理解,才使得翠翠最终落得个在渡口孤独的等待情人归来的结局。沈从文正是通过翠翠、傩送的爱情悲剧,去淡化现实的黑暗与痛苦,去讴歌一种古朴的人性与生活方式。

  五、若隐若现的象征意象

  白塔,一个在《边城》中贯穿始终的意象。从小说开头写翠翠依在白塔旁玩到后来白塔坍塌并被修好,这一贯穿始终的意象有着很强的象征意味。它象征着苗族的古老文明,但是,现代文明的入侵,使变成已被现代文明浸染。女人们也像汉族女人,喜欢牛羊金银等虚名,白塔的坍塌,象征着古老文明的崩溃。但文章结尾重建白塔,象征着对这种古老文明的挽救,更预示着苗族文明衰败后获得新生。

  《边城》中虎耳草跟《诗经》中的虎耳草一样,也是一个象征着纯洁爱情的意象,翠翠与傩送初次见面之后可以说彼此都心有所属。当后来傩送到山上为翠翠唱山歌表明爱意,睡意中的翠翠虽听不清歌词的内容,可心却早已到了对面山上,摘下了虎耳草。反复出现的虎耳草,把翠翠隐秘纯真的情爱心理烘托得淋漓尽致。

  民歌中的动物也是民间情爱意象的一类,《边城》中的鸭同样具有这种意象。在文中,沈从文写到,不拘谁把鸭子捉到,谁就成为这鸭子的主人。二老捉到鸭子后,别人就说:“你这时捉鸭子,将来捉女人,一定有同样本领”。(9)追赶鸭子的游戏,包蕴了男女追逐欢会的模式和意念。

  而且《边城》中,二老将捉到的鸭子送给了翠翠,这就更加意味着他们俩之间有一段感人的爱情故事。

  渡船,在《边城》中这只方头渡船很有特点:船上立一枝竹杆,挂一个铁环,在两岸牵一段废缆。有人过渡时,把铁环挂在废缆上,牵船来回过渡——这是一个封闭、单调的意象,是一种与河流无关的存在状态,隐喻苗族古老的生活方式。

  六、结论

  沈从文,这一颗中国现代史上遮熠熠生辉的文学巨星,其传世杰作《边城》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雄踞一席。它是沈从文“思乡情结”养育出来的一颗明珠,是一曲描写湘西人们人性美的“牧歌”,一部美丽的如此朴素,悲剧的如此优美的人性“牧歌”。

  《边城》是一部小说,更像一首二十一断章组成的长诗,蕴含着诗一般的境界和韵味,着浓郁的诗意,给人一种非常纯粹的阅读体验。无论是对人物形象入微的描写、独具匠心的结构特色,还是其浓郁的悲剧性与象征着纯洁爱情的意象,令人无奈的结局,都无不显示着这位中国现代史上的巨写作功底与他心中无限的矛盾——深处在现代都市中的他,却一心想着一种清雅、安静、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在这里,没有了人与人间的尔虞我诈,有的只是美和善。

  汪曾祺说,边城不只是一个地理概念,同时是一个时间观念,文化概念。沈从文《边城》形成了一种边城观念,《边城》不仅现实地、形象地表现出边城地区的人事哀乐,更主要地表现出这些人事哀乐故事所指向的深远的文化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