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散文和现当代散文在艺术上有什么区别

2024-10-31 23: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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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当代散文”,是一个历史的范畴。“现代散文”,是指由“五四”到“建国”这30年间的散文创作;“当代散文”,则是指开国后直至今天的散文创作。

中国现代散文,发端于伟大的“五四”新文化运动。郁达夫曾说:“五四运动的最大的成功,第一要算‘个人’的发现。”正是这种“发现”,沟通了我国新文学和世界现代文学的精神联系,奠定了“自我”在现代散文中的主体地位,激活了“散文的‘心’”,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散文的写作从此变得面貌一新:不仅由“白话”替代了“文言”,在“文字媒体”的使用上完成了一次全新的转换;而且,由“代圣贤立言”变为“表现自己”,从内容记写上实现了和世界文学的同步对接;同时,由“文章”上升为“文学”,则又极大地提升了散文的“审美品位”。现代散文石破天惊般的辉煌发展与巨大业绩,是继先秦诸子“百家争鸣”之后散文史上又一次思想、文体的大解放、大突破!

当代散文,在“十七年”期间,由于“颂”的抒情基调的确立,同时也由于写作“主体”的被置换(“自我”被“工农兵新人”所置换),散文好像是有“得”有“失”,但实际在个性和艺术表现上都呈现了严重滑坡的趋势;“新时期”在“三中全会”改革开放精神滋润下,散文在静悄悄中“魂兮归来”,真正实现了和现代散文的精神衔接。“九十年代”散文,更以新的探索态势,开拓着新世纪“中华散文”再度复兴的前程!

现、当代散文研究,由于“范畴论”(即回答“什么是散文”)解决不力,致使文体过于宽泛,审美特点难以概括——由于在一些很基本的问题上缺乏共识,自然也影响到对散文的欣赏、评论;同时,文学也最多“例外”,任何一种“规律”的概括都很难包举所有的文学现象,因此,以下所谈,仅供大家学习、思索时的参考。

1.以“我”为主。

在散文里,“我”(真实而独特的写作“主体”)居于极其重要的地位。达夫所说“‘个人’的发现”云云,其实指的正是走进“散文”之中的那个活生生的“自我”。在郁氏看来,文学作品都是变化了的作家之“自叙传”,散文当然更不例外。据此他提出:“现代的散文之最大特征,是每一个作家的每一篇散文里所表现的个性,比从前的任何散文都来得强”。他这里所说的“个性”,还有林语堂此前所说的“性灵”,指的也都是这种“自我”。其实,叶圣陶早在1923年就借一篇短文,对散文的表现“自我”“个性”提出了严格要求。他说:

“我要求你们的工作完全表现你们自己,不仅是一种意见、一个主张,要是你们自己的,便是细到像游丝的一缕情怀,低到像落叶的一声叹息,也要让我认得出是你们的而不是旁人的。”

至于像“倘没有作者这人的神情浮动着,就无聊”,以及“特质是个人的,一切都是从个人的主观发出来……(正如蒙田所说)‘我所描写的是我自己’”等经典性论述,都强化了这一点。

完全可以这样说:散文,是一种最适于抒写作者主观情感、心灵的文学形式。它是一种“自我”的文学,“个性”的文学!

在建国前即著有多本散文、建国后更把主要精力转向散文创作的老作家巴金,在总结他自己写散文的“经验”时说道:“我自己有一种看法,那就是我的任何一篇散文里都有我自己”他在“十七年”主体置换之时仍能这样“说真话”,很不容易!

70年代末期,叶至诚在《假如我是一个作家》中更是大声疾呼:要“有我”,要“找到自己”!这已成为新时期苏复散文的伟大艺术宣言!

鲁迅《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朱自清《荷塘月色》等,就是以“我”为主的散文名篇。在这些作品中,作者真实的“自我”个性,特别是其思想感情、内心波动、情绪变化、心理体验等,都被表现得形象而生动,使“我”成为全文“表现”的主角。

除了上述“我”做为全文“主角”这种情况外,像《阿长与山海经》《背影》等散文,都有“我”较深介入的问题;还有像徐迟《黄山记》(游记)、汪曾祺《胡同文化》(随笔)等,也还有个一切皆“着我之色”的问题——不管情况如何,“无我”绝不可取!

所谓“散文笔调”,其实正是以“我”为主角、以第一人称娓娓“告白”的亲切口吻所写出的叙述文字。有“我”是其灵魂!因此,欣赏散文,看其是否真的写出了鲜明的自我和个性,是很要紧的。

2.因“实”出“虚”。

散文是一种“实”“虚”结合、因“实”出“虚”的艺术。

所谓“实”,指的是现实生活中人、事、物、景等真实的客观外物。写作“主体”(我)生活在社会现实里,处身于这些人、事、物、景的实生活环绕之中,他自然会有所观照、感应,并产生出一系列的“生理——心理”反映。因此,在散文中写出这些激活“主体”精神映射的“实生活”来,就显得很有必要:它实在是营造作品精神家园不可或缺的“基石”,是构筑整个情感大厦必不可少的“铺垫”。

在散文的“实生活”层面上,作者所做的是“生活运动”。在这里,“真实”是绝对的要求。其记写应准确无误,取信后世,力戒虚构编织,矫情伪饰。散文的这种“纪实性”,是这种“文体”和读者之间千百年来所达成的一种信任“默契”,是不可率性改动的。

散文需要写“实”,但写“实”并非终极目的。散文的真正用意或精神是在铺垫好这些“基石”后,向情感、精神等“形而上”的领域大胆进发,构建出一个精神或心灵的大厦!而这即是写“虚”。

写“虚”,又可向两方面发展:一是在“人与社会”的关系上着力,走客观、向外的路,主“理”,重哲理感悟,求思想深邃,以理智的深刻、明澈取胜——杂文、随笔等走的即是此路;二是在“人类自身”的观照上着力,走主观、向内的路,主“情”,重人性开掘,求心灵净化,以情感的明净、深沉动人——艺术散文走的即是此路。

杂文和随笔是极其亲近的两姐妹:它们都是“说理性散文”,重哲理,崇个性,富理趣,有文采等,二者都是共同的,其区别仅为:在“取材”上,杂文“硬”些,多为抨击时政、针砭时弊之论,战斗色彩强烈;而随笔则“软”些,多为逸闻旧事、风花雪月之谈,“文化”意蕴深厚。在“笔调”上,杂文十分“犀利”,善“取类型”“画眼睛”,且常以“寸铁杀人”,仅一击即制强敌于死地,所谓“嬉笑怒骂,皆成文章”,被誉为“投枪”“匕首”;而随笔则“软”些,较为“闲适”,常取即兴的“絮语”笔调,随心而谈,无所拘碍,见“个性”、浮“神情”,从容不迫,温文尔雅,不失“绅士”风度,被尊为“美文”或讥为“小摆设”。在“语言”色彩上,杂文辛辣,擅长“讽刺”,读之使人解气;而随笔惬意,推崇“幽默”,读之使人解颐。总之,二者的共同性大于差别性。也可以这样说:杂文是硬性的随笔;而随笔即是软性的杂文。杂文业已独立,随笔亦应随之。对它们的欣赏,不再多谈。

向内、主情的狭义“散文”已被突显出来。

从“情感——性灵——心灵——生命体验”这不同的层面,散文已超越了“实”生活而进入了写“虚”的精神“内宇宙”。

情感层面,即俗所谓“七情”:喜、怒、哀、乐、爱、恶、欲。它们是“主体”在现实生活中因受到某种刺激而产生的一种情感或情绪反映。这些情感或情绪,源于天生,不学而能,最贵“自然”;另外,它和“人、事、物、景”等“实生活”紧密勾连。在这个层面作者做的是情感运动。《背影》就是这种“抒情”散文。

性灵层面,即作为一个个体生命所具有的个性、性格。“性灵即自我”——从这一点看,能写出鲜活而独特的“这一个”来是散文具有审美魅力的很高境界。个性或性格都是多侧面、多色彩的复杂统一体,写出这种“多而能一”的特点很有必要。在这个层面作者所做的是性灵运动。《阿长与山海经》写阿长,活灵活现,性格全出,是一篇出色的“性灵”散文。

心灵层面,又向内深入一步,直攫性情的奥府、个性的根据。它不仅包括意识、前意识,而且涵盖下意识、潜意识(如幻觉及梦等)。边种微妙而精深的内心活动,是只有主体“自我”才能以体察和表现的,难度很大。在这个层面作者所做的是心灵运动。现在,我们尚难举出很典范的“心灵”散文。

至于生命体验层面,不像以上几层有内在的“递进”关系,它只是抽出来予以强调而已。但“生命意识”与“自我意识”密切相连,因此,散文中的这种独特的生命体验,也就和作者生命的“独特性”息息相关。它可遇而不可求。这类散文之所以不能高产,其原因也正在这里。在这个层面作者所做的是生命运动。《我与地坛》即是一篇很优秀的“生命体验”散文。

由以上所述可知:散文的“向内性”或“精神性”相当重要。因此,其“神髓”怕更在于“内”或“虚”上!因此,欣赏散文既要看到它是一种实、虚结合的艺术:虚,不离实(外物)的铺垫,实,有待虚(精神)的上升,有实无虚,缺乏精神的含金量,犹如趴在地下的写作,而有虚无实,缺少心灵寄植的根基,使人读后如堕五里雾中,又恰似悬在半空的写作;更要看到内(从情感到心灵都是内宇宙)或虚(从情感到精神都是超越实生活的),才真正是触发作家作意的“激活点”,思想、精神的“闪光点”,散文作品的魅力所在!

3.即“小”见“大”。

散文写作,题材广泛,所谓宇宙之大、苍蝇之微,皆可入文,即指此意;但从写作实际来看,多数篇什却具有“即小见大”的特点。

郁达夫似乎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说:“一粒沙里见世界,半瓣花上说人情,就是现代散文的特征之一。”他于此借引了两句西方谚语。很明显:在这里,“一粒沙”“半瓣花”,都确实小得不能再小了;但写了这“小”,却能从中“见世界”“说人情”,看出“大”来,这不是地道的“以小见大”吗!

但郁达夫又确实不是在“取材虽小,所见甚大”这一本意上诠释它的。他只是借这熟谚,较机智地论证了“人性,社会性,与大自然的调和”这现代散文的第三个特点而已。

建国后,林淡秋在选编1956年《散文小品选》时,在《前言》中又一次提出了散文这种“即小见大”的基本“特征”。这是他的一个重要“发现”。

接着,唐弢在1960年发表《关于杂文写作的几个问题》。这实际上是一篇最早对鲁迅杂文的艺术特色做出有创见的、系统概括的文章。第一部分就提出了“大中取小,小中见大”的命题,并做了辩证论述。因此,他谈的虽是“杂文”,但由于“随笔”也涵盖在内,所以于散文也很切用。

季羡林于“新时期”所作的《世界散文精华·序》中,专门谈到“身边琐事问题”,且出语惊人:

“在中国文学史上,一直到近现代,最能感动人的散文往往写的都是身边琐事。即以本书而论,入选的中国散文中有《陈情表》《兰亭集序》《桃花源记》《别赋》《三峡》《春夜宴诸从弟桃李园序》《祭十二郎文》《陋室铭》《钴坶潭西小丘记》《醉翁亭记》《秋声赋》《前赤壁赋》《黄州快哉亭记》等等宋以前的散文名篇,哪一篇不是真挚动人,感人肺腑?又哪一篇写的不是身边琐事或个人的一点即兴的感触?我们只能得到这样一个结论:只有真实地写真实的身边琐事,才能真正拨动千千万万平常人的心弦,才能净化他们的灵魂。……在这一点上,外国的散文也同中国一样。”

季老在这里所说的“身边琐事”或“个人感触”,指的都是取材的“小”;但它和“真挚动人”“感人肺腑”即作用的“大”,却是内里相通、全然一致的。在季老看来:时不分古今,地不分中外,作为“散文”写作成功的一条“规律”,它无例外地都是“即小见大”!

4.“情致”与“文”。

散文在各种文体中,偏于“阳春白雪”类,是一种高雅而精粹的“表现”(非“再现”)艺术。一般说,它篇幅不长,但立意深,多见识,有真情,饶趣味,特别是其文字表现,有个性、富文采,是民族语言中最为隽美的部分。

一篇好的散文,总能写出一种独有的“情致”来。所谓情致,也就是情趣(性情、志趣)和风味。它和所写的内容自然有关;但它并非内容本身,而是透过全部内容所表现、散发出的那种气韵、味道或笔致。这当然和作家的气质、性情即风格有关。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散文就是一种“情趣”的艺术。

像《背影》,写父子亲情:事很少,话不多,只以儿子的“视角”三写父亲“背影”在自己内心所激起的幽深微澜,味之潸然,自有一番动人心弦的情致;而《阿长与山海经》,开篇即出以谐谑的文笔,继之则庄谐并作,而最后竟变为谦恭而肃敬,这种诙谐而多变的笔墨,反映了作者对阿长自浅而深的认识过程,别有一种回甘余韵的情致;《我儿子一家》,以角色置换的新奇,造成了一种“童趣可掬”的情致美;而《黄鹂》,则由“实”入“虚”,经几番推导而不断飞跃,呈现为一种“哲理升华”的情致美;《紫藤萝瀑布》,颂赞生命的蓬勃向上,情致表现为热烈、奔放;而《我与地坛》,感悟生命的坚忍恒久,情致表现为探询、深思等——它们虽情况不一,但都表现了悠长而丰韵的“情致”。

散文的情致和作家的风格密切相关。比如,现代作家冰心散文风格的“柔美隽丽”(“满蕴着温柔,微带着忧愁”——指早期),朱自清的“绵密醇厚”,叶圣陶的“清淡平实”,徐志摩的“繁复浓艳”(“浓得化不开”),以及当代作家巴金散文风格的“热情坦诚”(“把心交给读者”),孙犁的“真中见美,睿智幽默”,汪曾祺的“融奇崛于平淡”,周涛的“气势磅礴,飞扬跋扈”等,就“整体”精神和“神韵”把捉而言,都是大体不错的。了解了这些,对具体作品的欣赏当大有助益。

正如“文如其人”而人各不同一样,散文的风格也绝不能整齐划一。“阳刚”固好,“阴柔”亦佳;朴素、自然固清新可喜,富丽、明艳亦光彩照人。欣赏散文,眼格宜宽。

“文”即“文采”,是汉语散文写作或鉴赏中一个重要概念。俗所赞“情文并茂”,就表明了“情”与“文”在散文中的至高地位。

在汉语散文写作中,“文”指的是:在遣词造语时,要注意文字表情的整齐之美、参差之美和回环之美;要讲究文字达意的形象美、色彩美和声音美,力争做到简、雅、达,使写出的散文能观之悦目,读之上口,抑扬顿挫,文采斐然。